泉，是命根子，最让济南人牵肠挂肚，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入心。

月牙泉喷了，这在济南绝对是个重磅“号外”，一城人欣喜若狂，像是迎接盛大节日。一群又一群人纷纷往五龙潭赶，我更没敢犹豫，破例起了个早五更。没到现场的人，满手机找视频或图片，手机忙成了大集，亲朋好友奔走相告。泉水这些年争气，给面子，连着喷了几十年。月牙泉喷则非同寻常，它属极致的景，难得一见。

（历史图片，摄影：王琴）

今年雨水勤，夏末这些日子连绵起来，如南国，每天都下。我习惯雨后就要到明湖或趵突泉一走，湿漉漉的明湖和泉池更灵性。景一下年轻了很多，像个小姑娘，一颦一笑，都顾盼生辉。这时看湖赏泉，心情是最爽的。处处沾着凌晶晶的水珠儿，岸上、那柳上、那荷上挂满，激动人心，步子都不敢大步迈。

济南人幸运，泉水复涌后就再也没偷过懒，赠济南一章又一章华彩，感天动地。也引得天下爱泉人，纷至沓来，竞相看其若轮相，闻其震撼声。趵突泉、黑虎泉都是豪放派，不发声则已，发声就惊天动地。看去温婉貌的济南，大汉本质藏掖不住了，听，它们都雷声雷气地说话。黑虎泉更是旁若无人，不再是说了，而是高声喊，像是喝大了。

月牙泉内敛，俗常默不作声，声响起来却不一般。它离地几米，高度在那摆着。水的妙处真多，各种样子让人眼花缭乱。可以海、可以江、可以河、可以湖，还可以潭。独出心裁时，还能淀。怎么好看，怎么自在就怎么展现姿容，如瀑、如溪、如湍、如泉。唯独井是禁锢，我都懒得列举它。浅处的一般爱喧响，不过顺势而已，最勇敢的是瀑，即使粉身碎骨，也得率性探究前行。泉是积在大地深处的激情，只要有口径，也宣泄个没完没了。泉有风格，趵突泉深沉，珍珠泉最诗意。

趵突泉代表了泉的深度，月牙泉无疑代表的是高度，是市区泉水的高峰。有人说它身居高处，却低调，我却不这样看。很多做给人看的低调充满了虚伪，貌似低调还不如实话实说的轻狂更有益。我觉得高调也好，低调也罢，尊重内心，尊重感情驱使最重要。月牙泉，地下水不到那高度，想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，也断然来不了半句。可一旦灵感忽至，拦也拦不住，那就该咋喷就喷，该咋溅就咋溅好了。它负责就是飞珠溅玉，无需克制。装模作样，给人个假谦虚印象，那也不是济南性格。

月牙泉是我行我素的泉。

天下叫月牙的泉不少，跟“军”“强”“刚”那些名字一样。名头最大的却不在济南，在甘肃，在敦煌，在鸣沙山，那泉奇崛。沙漠清泉是震撼人心的大景。歌手田震唱歌咏之，词写得也好，没说它如何伟大，如何历史悠久那些废话。只说它：天的镜子，沙漠的眼，星星沐浴的乐园，这就够了。只是那种暗哑的轻声低诉，不太适合唱我们济南的月牙，我喜欢田震，也喜欢《月牙泉》。

五龙潭褪去那层薄衫，没了围墙遮拦，成了济南人的左邻右舍，更是亲切。那天，我到了五龙潭，月牙依然，却并无我想象的那情景，很多兴冲冲赶来的人，也一脸遗憾不迭。我打电话问发视频的朋友，他说是昨夜喷的，就几秒时间。拍摄那人见到这短短一瞬，真是幸福。水位还没到那高度也喷了，月牙泉也任性，像个孩子。

说实话，见过月牙泉喷涌的我并不遗憾，最美的昙花不可能有长时间花期，最艳丽的绽放也就在一刹那。见不见无所谓，听来一消息也好。天天见，时时有，那也就俗常了。我乘兴而来，兴尽而归，何必见戴？回去的路上，一遍又一遍地哼。不过我翻成了民歌小调，和歌手龚玥一样，什么歌她都能唱成通俗。《月牙泉》是低沉的，我则是欢快的。

赵峰：一九六五年生，山东平阴东阿镇人。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，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，济南市作家协会*团成员，就职于济南文旅集团旗下百合园林集团。出版有散文集《就那么回事》、《谋生纪事》等，散文集《混口饭吃》、《哦，跑马岭》也即将与读者见面。现居济南。